清晨7点的东京入间市，市政广播里的寻人启事像闹钟一样准时——“82岁的佐藤女士穿灰色运动服，今早离家买豆腐未归，请路过环岛的市民留意”。这种不是地震预警、不是火灾警报的“日常提醒”，在东京都市圈的卫星城早成了居民耳朵里的“背景音”。

2024年的一组数据，把这种“日常”变成了刺人的针：日本全年有1.8万名老年痴呆症患者走失，近500人被找到时已因低温、意外或脱水离世。他们中的大多数，只是想离家买瓶牛奶、取份报纸，却在熟悉了几十年的街道上，输给了突然断档的记忆——也许是记错了环岛的出口，也许是把新修的便利店当成了旧书店，走着走着就“丢了自己”。

比“走失”更让人揪心的，是日本老龄化的“加速度”。现在近30%的日本人超过65岁，成了全球“最老”的民族。可“长寿”背后藏着的，是“健壮预期寿命”和“预期寿命”11年的差距——很多老人能活到85岁，但最后10年也许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，连家门都出不去。更残酷的是，阿尔茨海默病已经成了日本“头号死因”，比癌症还让人害怕。

支撑了几代人的“家庭安全网”，早就悄悄破了洞。上世纪那种“三代同堂、儿孙绕膝”的场景，现在在东京都心成了“稀罕事”：子女要么在东京市区加班到深夜，要么去了大阪、福冈职业，独居老人的冰箱上，贴着的“紧急联系人”往往是社区每周来一次的志愿者。没有了日常的陪伴，一次小小的“记忆短路”就能变成“生死危机”——比如上周走失的67岁高桥先生，只是想给孙女买盒草莓，却在地铁换乘时忘了自己要去哪，直到深夜才被警察在车站长椅上找到，手里还攥着化了一半的草莓。

更难的是“没钱也没人”的照护困境。厚生劳动省的账本里，2001年到全国护理支出翻了两倍，涨到了11.9万亿日元——可钱砸下去，却填不满“人手坑”。全国注册护理师缺口超30万，乡村的养老院甚至要靠60岁的退休护士“返聘救急”；东京的家政企业里，照顾失智老人的钟点工费用，已经涨到了每小时3000日元，普通家庭根本雇不起。

很多人说日本在故事“灰色”，可这颗“”不是突然爆炸的，是慢慢“熬”出来的——劳动人口一年比一年少，养老院的床位一年比一年紧张，社区里的老人活动主题中心，慢慢变成了“闲置仓库”。那些走失的老人，其实是在替整个社会“喊疼”：当大家拼命追求“长寿”时，有没有想过，要给“变老”留够“接住”的力气？

东京街头的樱花又要开了，可很多老人再也走差点樱花树下——不是由于腿不行，是由于记不得去的路。而比“记不得路”更可怕的，是整个社会的照护体系，还没跟上“变老的速度”。